“这样真的好吗？”
“有什么不好？”她反问我，身子往后靠在椅子上：“我跟王翠，是各有所需，她把身体给了我，我有办法替她儿子出头，她也能跟儿子团聚了，这样的交换，是皆大欢喜啊。”
“王翠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，她的躯体不再年轻，而你才二十几岁，你为什么会同意把身体给武婆婆，自己得到一个这样的躯体，她跟你承诺了什么？”
李林喝了一口茶：“长生的诱惑，你懂吗？”
“长生……”
“对！”李林放下茶杯：“唐小圆，你想过没有，如果人可以长生的话，那么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，所奋力追求的东西，到底于我们而言有什么意义？”
我想了一想，说道：“人之所有在有生之年，努力赚钱，甚至想尽一切办法敛财，终其原因，就是人的生命是有限的，他们想得到一时的风光，死而无憾。但人一旦可以长生，永生永世地生活下去，那么现在我们所追的，所求的，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。纵观古今，所有的荣华富贵到头来，都是一场烟云。”
李林赞许地看着我，她点点头：“唐小圆，你说得很对，其实我并不怕死，但是我想要知道，人如果处在一种无法死亡的境地，会一种什么样的心境。从我的理解来说，其实，应该是痛苦多于欢乐吧？”
见我不说话，她又赶紧补充道：“比如说王翠吧，丈夫很早就去世了，她唯一的希望就在儿子张健身上，所做的一切也全部都是为了这个孩子。但是突然间儿子也不在了，她什么也做不了，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，整天像个祥林嫂一样逢人就说，时间长过来，谁也不待见她了。”
说到这里，锅里又开始沸腾了，之前倒入的那些鲜红的鸭血，一坨坨浮到了锅汤面上来，在高温的沸煮下，鸭血的表面变成了深红色，形态也逐渐固化成块状。
这东西熟是熟了，但不能用筷子夹，一夹就碎了，等用漏勺舀。
李林夹了好几块，也没有成功，我从旁边的篓子里拿出漏勺，舀了一坨鸭血，放在她的碗里。
山城胖子火锅店里，所有的食材都是真材实料，这是正宗的鸭血，每天限量供应，专门从屠宰场里预定的，虽然进货价格相比较贵一点，但能保证新鲜，而且食客也吃得放心。
李林抿了一口鸭血，和着香油，有些烫口，她张嘴吸了几口气，这才咽了下去。
吃了碗里的鸭血，李林又说道：“像王翠这样的活着，死了倒是成全她了。假设一下，要是她死不了，一直活下去，永生永世都生活在痛苦之中，那样的生活，难道不是人间地狱吗？”
她的话，听得我哑口无言，盯着锅里浮上来的一坨坨鸭血，红亮的油汤配上深红色的鸭血，看起来非常有食欲。
我看着李林大口大口地，将一块块鸭血捞上来，吃得一点儿不剩。
“不管酸甜苦辣，每个人都要走完一生，这才是完整的生命，谁也没有权利改变或者剥夺别人，甚至是自己的生命。”我皱着眉头，严肃地说道。
“你说得没错。”吃干净所有的东西之后，李林将筷子放在一边，擦了擦最后，她从兜里掏出一支口红。
女人开始涂口红，说明就算桌子上的食物再美味，她也不会再吃一口了。
口红的颜色很好，却不是很配王翠的肤色，李林似乎并不在意，合上镜子后，她看着我：“但是，唐小圆，既然人都会死，权利又有存在的意义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