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轩言情小说·移动版
梅氏集团进军中国市场多年,俨然已成为诸多外企中的龙头,一家独大。在实体经济日渐萧条的今天,梅氏这一庞大经济体却逆大势而生,奇迹般在这片土地上屹立不倒,稳如泰山。亚城第一豪门,当之无愧。
梅凤年七十大寿的消息,早在一个月前便传入世界各地的显赫世家,中东,欧美,中亚,东南亚,五大洲四大洋的商界巨鳄们全都收到了一份大红底烫金请帖,纷纷欣然受邀。
《锦华》是内地主流媒体中的中流砥柱,因着这金字招牌,才成立不久的亚城分社也收到了一份寿宴邀请函。
主编徐骄阳捏着这份邀请函思来想去,决定带温舒唯出席。周四晚上,徐骄阳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温舒唯。
“以梅家的人脉网,梅老寿宴,必定会有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受邀出席。去结交这些人,对我们分社未来的发展大有裨益。”徐骄阳一切都围绕着《锦华》考虑,目的明确,“明晚你跟我一起出席。”
温舒唯应下了。
当天傍晚,是丁琦替沈寂来接的温舒唯回院子。一路上,温舒唯并没有多问什么,她知道,任务在即,他一定有很多事要做。她只是在路过一个超市时,让丁琦停车,自己进去买了一些啤酒和下酒的小菜。
回到军区宿舍,温舒唯告别丁琦,将买回的小菜啤酒摆到桌上,坐在桌边,安静地等。
夕阳沿着海岸线缓慢下沉。太阳走了,却也没有月亮,窗外的天漆黑一片,只有料峭夜风静静地吹着。
晚上九点左右,沈寂回来了。身上的常服换成了作战服,军裤裤腿塞在黑色军靴里,脸色平静,高高大大,整个人看着干练又硬朗。
温舒唯展开笑颜,“回来啦。”
沈寂换完鞋回过头来,看见一桌子菜和酒,微微皱眉,“你还没吃饭?”
“吃过了。”温舒唯耸肩,表情调皮,“夜宵,就想跟你聊聊。”
沈寂抬眸看了她一眼,目光复杂,深不见底。片刻,他动身在桌子另一端坐下来,没有说话,也没有任何动作,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。
温舒唯给自己开了一罐果啤,又给他开了一罐饮料,“我知道你们工作日不能喝酒,所以我给你买了这个。”夹起一块辣子鸡丁到他碗里,轻声:“本来还想给你做顿饭的,但是你们这儿没有厨房。”
沈寂看了眼她拿着的果啤。
温舒唯意识到什么,把那罐酒往身后一拿,小声嘀咕:“这个度数很低的,不会醉。”
沈寂随她去,很淡地弯了弯嘴角,“家属院现在没房子。等申请下来。”
他低头吃菜。
温舒唯对他说:“主编收到了邀请。明天晚上,我要上‘梅瑞号’游轮,参加梅凤年的寿宴。”
话音落地的刹那,沈寂动作微顿,抬头看向她。
“虽然你什么都不说,我也能猜到几分。我知道明天晚上,我上了那艘邮轮,可能会有危险。”温舒唯语气如常,淡淡的,“我猜,你现在想的一定是不惜一切代价,阻拦我登船。”
沈寂很冷静:“既然知道,为什么不拒绝?”
“因为我知道,如果我拒绝登船,以梅凤年的阴险狡诈,一定会起疑心。可能会对你们的行动有影响。你也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。”温舒唯笑了下,晶亮的眸直视他的眼睛,“让一切‘如常’,才不会打草惊蛇。所以明晚的游轮晚宴,我一定要出现。”
沈寂唇抿成一条线,没有吭声。
无法反驳些什么。沈寂只是没有想到,在这种关键时刻,她能如此冷静地为他思虑得如此周到。
“正如我相信你一样,也请你相信我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吧。”温舒唯笑着,而后抿了一口酒,单手托腮,定定望着他俊朗平静的脸,“说起来,这好像我第一次送你出任务?”
沈寂动作忽的顿住,没有说话。
“来。”她笑,举起果啤易拉罐碰碰他的可乐,“第一下,祝你们顺利完成任务。”然后喝了口。
沈寂目光没有从她脸上离开,沉默地喝了一口可乐。
“第二下。”砰,果啤易拉罐子又碰上来。温舒唯还是笑盈盈的,“祝你们所有人都平平安安。”她又猛喝进去一大口。
沈寂望着她,淡淡地问:“还有没有第三下?”
“第三下,”温舒唯垂下眸,看着桌角的某一处像是发呆,然后说,“也是最重要的,祝你达成心愿。”
沈寂微怔。
温舒唯手里的酒递过去,再次与他手中饮料轻砰,然后仰起脖子,一大口,直接把剩下的果啤喝干净。
窗外的冬夜,只有风凉凉地吹着。
温舒唯忽然在心里嘲笑起自己的破酒量,难怪当年谢师宴几杯酒就要他扛回家、连莫名其妙被人偷亲了都不知道,稀里糊涂过了这么多这么多年。真差得没谱——几度的果啤,一罐下肚竟然已经有了几分眩晕感。
她嘲笑着嘲笑着,然后就低低笑了起来。
沈寂沉默地看着她,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,一时无言。
“我知道,你一直觉得我很傻。其实不是的。”温舒唯轻声,喃喃地说,“我知道的。那些你埋在心底的,从来不对任何人说的事,我都知道。沈寂,我懂你,我了解你。”
沈寂忽然笑了,捏了捏她酡红娇艳的颊,“是么。”
姑娘很认真地点头,忽然抬头,略微迷离的眸子望向他的眼,定定道:“你的愧疚,你的痛苦,我都懂。有些罪孽不能被宽恕,我知道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,所以沈寂,我真心希望你得偿所愿。”然后一顿,声音轻了些,“不要有后顾之忧。”
这些年,恶徒逍遥法外,无数英魂的在天之灵难以告慰。你的煎熬和挣扎,从来不为人知,但是我懂。
我爱你,所以我懂你,了解你。
去做你想做的事,做你该做的事,不要有后顾之忧。
成全你自己,不要有后顾之忧。
我会好好地,乖乖地,在原地等你回家。
哪儿也不会去。
和温舒唯微醉双眸对视的刹那,沈寂忽然读懂了这个姑娘藏在眼底深处,很多未说完的话。
他开口,嗓音微有些发哑,说:“好。”
温舒唯听见他回应,点点头,像是放心又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。可下一瞬,她忽然又说话了,这回声音更小,吃吃笑起来,轻柔得就像真正的梦话,“其实啊,我真的没有那么伟大,真的没有那么关心你们的任务,你们的使命,你们的责任。我唯一想要的,只有我的沈寂平平安安,平平安安……”
最后四个字,她一直念叨了好多好多遍,笑着笑着眼角就泛起了泪光,然后趴在桌上,迷迷糊糊睡了过去。
沈寂脸上浮起浅浅的笑意,眼眶却微不可察地湿了。他轻轻吻住她的脸颊,哑声低语,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,说:“傻姑娘,我还没见过你穿婚纱的样子啊。”
所以温舒唯,别害怕。
为了你,我一定惜命平安,陪你百年归老。
*
十二月底。一个再寻常不过,又不同寻常的周五。海滨之都天气稍稍转凉,天地间终于呈现出些许萧索之态。
沈寂天未亮便出去了。温舒唯醒来时,只在床头看见了一件防弹背心,和一张纸条,上面的字迹银钩铁画有些潦草,用钢笔写着几行字——
【背心穿上,以防万一。等任务结束就带你去试婚纱。温舒唯,等我回来。】
她指尖温柔抚过那一个个手写字,很轻地笑了。
夜幕逐渐低垂。
港口高楼云集霓虹闪烁,灯光在海面上投落五彩斑斓的光,一艘舰长约250米,舰宽约25米的豪华游轮停泊在港口位置。舱内同样灯火煌煌,码头的露天停车场上豪车云集,海风拂面,豪车云集,名流荟萃,衣香鬓影。
富商豪绅们衣冠楚楚,交谈着,在侍者的引领下有序登上“梅瑞号”,一片欢声笑语的盛况。
七点四十五分,一袭洁白礼服长裙的温舒唯妆容精致,跟在徐骄阳身旁上了游轮,走进宴会厅。
她身段窈窕肤色雪白,加上五官底子本就生得好,这么盛装一打扮,愈发明艳不可方物。一路上引来无数人侧目注视。
温舒唯毫无所觉,不动声色打量四周。
梅氏晚宴,自然极近纸醉金迷之能事。
比起庞然绚丽的外形,梅瑞号的内部也丝毫不逊色。游轮内部空间极大,装修基调豪奢,金色成了整个大厅的主色调,硕大的水晶吊顶悬在头顶,照耀着正中央一座巨型南极仙翁寿仙老人雕像,四处都张贴着红色“寿”字剪纸。
仙翁白眉白须,笑眯眯的,额头夸张突出,一手持法杖一手捧颗巨大寿桃,看着格外喜气。
温舒唯大致在宴会厅内环顾一圈。宾客们有男有女,其中还有不少金发碧眼的外籍面孔,众人三五成全,手持香槟谈笑风生,男人们讨论着股市风投生意场,富太太们优雅地分享着豪门之中的密辛道,“我这老头子真是受宠若惊。今晚,大家游海行乐,开怀畅饮,不醉不归!”说完,梅凤年又用英语重复了一遍。
宾客们纷纷附和,举杯祝贺。
与此同时,“梅瑞号”驶出港口,朝远处黑漆漆的南海深处航行过去。
梅凤年一进入宴会厅,自然而然便成了全场焦点。一拨接一拨的人轮番过去敬酒,恭祝他福如东海,寿与天齐。
梅凤年朗声大笑,一一谢过。
数分钟后,一个黑西装上前几步在他耳畔低声说了些什么。梅凤年脸上的笑稍淡了些,点点头,朝身前几个富商道:“先失陪一会儿。”说完便转身走出宴会厅,在入口处与安东尼奥等人会和,一道往船舱内部走去。
监控室内。
丁琦紧紧盯着几道身影,看见梅凤年等人走进了位于游轮最里面的舱房,随后便从所有闭路电视影像中消失。他打开了监控夜视功能,对通讯器说:“目标准备交易。船舱f区,房间号为215。”
*
今晚无星无月,夜色静谧。
沈寂整个人泡在冰冷刺骨的海水里,双手拽紧了游轮吃水线附近的把手,脸色如冰,道:“重复。”
“目标准备交易。船舱f区,房间号为215。”丁琦的声音从通讯器耳麦内传出,南海忽然起了一阵狂风,信号似乎也跟着减弱,电流呲呲,不太清晰。
沈寂沉声,“‘鸽子’是否已接近电路室。”
通讯器内传出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,是“梅瑞号”上赴宴的一名外勤国安警察。对方低声应:“是。”
沈寂眸光骤凛,命令道:“立即切断游轮电闸,维持一分钟半钟。重复。立即切断游轮电闸,维持一分半钟。”
话音落地的瞬间,整个游轮瞬间暗下去。大海深处,唯一的光源消失,海面陷入漫无边际的黑,梅瑞号飘荡在海上,死气沉沉,森森可怖。
与此同时,头顶惊起一阵轰隆雷声,海面狂风呼号,夜空都几乎被海风撕裂成两半。
黑暗中,沈寂面色冷峻,做了个手势。
收到指令,只短短几秒光景,所有在冰冷海水中的潜伏多时的战士纷纷破水而出,速度飞快,沿着庞大的游轮船身往上攀爬。
沈寂看了眼手腕上的计时器。90秒,89秒,88秒……
*
宴会厅里一片混乱喧哗。突然的停电令所有人都变成了睁眼瞎,大家都有些不安,有胆小的阔太甚至捂着嘴尖叫起来,又被身旁的男人低声喝止。
雇佣兵们也一头雾水,纷纷用对讲机询问着情况。
所有人里,温舒唯是唯一没有惊慌失措的那个。
她站在原地,面容平静,心口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,攥得她喘不过气。她知道,在她看不见的地方,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,有什么事正在发生。
忽的,有人撞了她一下。
温舒唯本就在靠近门口的地方,慌乱涌动的人潮把她挤到了宴会厅外面。她踉跄半步,勉强扶着旁边的墙站稳。
整艘游轮上没有一丝光,宛如航行在寂寂夜色中的幽灵船。她在冷风中无意识地搓了搓胳膊,回头看,才发现梅瑞号已经驶离港口很远,城市的夜景轮廓模糊成了几片细碎光斑。
就在这时,一股大力忽然拽住了她的手腕。
温舒唯吓一大跳,猛回头,只见黑暗中有一个模糊人影。对方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子,身形瘦高,看不清脸。
温舒唯皱眉,却在此时,整艘船恢复供电,灯火通明。
温舒唯看清这张面容,生生一惊,刚要说话,又被那人用眼神制止。对方扫了眼不远处正在巡视的雇佣兵,眸色微凛,扯过她躲到了甲板和船舱之间的一个拐角处。
“真是你?”对方看见她,诧异程度显然并不比她少。
温舒唯瞪眼,压低嗓子:“宋子川?你怎么在这里?”
“我是被那个四少爷带上来的,他准备用我威胁沈寂,我是趁着刚才游轮断电才跑出来的……算了,我现在没工夫跟你解释太多。”少年仍旧冷脸寒眼,但语气里却掩不住的焦急,他说:“我问你,沈寂人在哪儿?你有没有办法联系到他?”
温舒唯很警惕。宋子川对沈寂一向敌意颇深,她没有正面回答他,只是蹙眉问:“你要找沈寂,为什么不自己跟他联系?”
“有人监视我,而且我根本没办法使用任何通讯工具。”宋子川回答。
“你找他做什么?”
宋子川沉声:“梅家那个四少爷,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!”
*
梅瑞号恢复供电的刹那,守在215号房间门口的几个雇佣兵无声倒地。沈寂一脚踹开房门,动作干净利落,速度极快,手里的步枪精准无误瞄准了屋子里的梅四少。
紧随其后的陈浩浩和杨子涛也很快跟入,举枪,将屋内其它人控制住。
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,屋里的一帮雇佣兵和安东尼奥等人几乎都没回过神,甚至连腰间的枪都还没来得及拔。
所有人都一脸错愕,看着数位神兵天降般忽然出现的中国军人。
安东尼奥果然是个人物,并没有被这阵仗给震住多久。这个意大利军火商很快恢复镇定,笑了下,懒洋洋地将双手举起来,对沈寂道:“这位先生,我只是来参加朋友寿宴的,别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沈寂面容极冷,根本没搭理安东尼奥。他定定盯着梅四少,片刻,微微挑了下眉,“这张脸,和你以前的,还真是天差地别。”
话音落地,整个屋子突的一静。
梅四少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,看着沈寂,不言不语,神色间也没有显露出丝毫狼狈仓皇。
这时,梅凤年却笑着开了口,语气和善,道:“长官,我想你们搞错了。我和我儿子都是正经本分的生意人,从来没做过坏事。你们应该是找错人了……”
“他既然敢横冲直撞地杀进来,就一定是手上有证据。”梅四少忽然打断梅凤年的话。他直勾勾地盯着沈寂,忽而竟笑了,轻声:“让我猜一猜,为了抓我,这一次,‘蛟龙’应该也是倾巢出动吧?”
“你欠的几笔血债,到该还的时候了。”沈寂语气冰凉,沉声,“吉拉尼。”
“梅四少”闻言,仿佛是听见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,垂着眸,低低笑出声来。
沈寂等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。几秒后,“梅四少”笑够了,停下来,抬起头,两只眼睛以一种怪异扭曲的角度盯着沈寂,忽然抬起手,竟硬生生扣下了自己的左边眼珠。
这惊悚诡异的一幕令所有人都生生一惊。